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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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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1

黑夜轉為白晝,長街喧鬧,女子們迎著朝陽歇息,時不時攀談說笑,其樂融融,如果不是知道自己遇見了妖法,幾乎以為誤入了什麽私密的宴會。

扶玉站在原地太久,和熱鬧的人群有些格格不入,漸漸有人發現了她。

“是新來的姐妹嗎?”

……這問題叫人不知如何回答。

扶玉懵懵懂懂的樣子,正好和誤入的新人反應合契,有個身姿

窈窕的婦人走上來,看眉眼還有些熟悉,應該是從前去過她的鋪子。

隱約記得對方是未嫁女,現在卻梳著婦人髻,身上的韻味獨特……扶玉其實不太相信有了男人,氣質就會改變這樣的說法,但眼前女子氣質確實柔媚妖嬈,和從前不大相同。

她顯然也認出了扶玉:“這不是嚴老板?你也來啦?可選好住在哪裏了嗎?”

扶玉斟酌片刻,裝作怔忡道:“是孫姑娘嗎?不知這是什麽地方?”

孫姑娘抿唇一笑,牽起她的手腕道:“姐妹們快來,還真是進新人了,這都多久沒有新的姐妹來了?我一直盼著能再見嚴老板,今日終於叫我如願了。”

“這就是孫妹妹提到過的糕點鋪老板?”

有女子應和上來,親密無間地圍著扶玉,眼中熱情真摯。

“是了,就是我同你們提過那個收留了許多女子,給她們安身立命之所的嚴老板。”

孫姑娘挽著扶玉的手:“我就知道以嚴老板的好品德 ,早晚會被佛祖帶到樂土的!”

樂土。

她終於透露了這是什麽地方。

可樂土不是在西方嗎?怎麽會在嵐州?

驕陽似火,照得扶玉渾身炙熱,面紅出汗。

孫姑娘瞧見,團扇拍了拍胸口道:“看我,光顧著高興說話,都差點忘了,還沒帶嚴老板去拜見菩薩。”

她笑著驅散了圍過來的女子們,拉著扶玉奔走,腳程極快,扶玉仿佛坐在十分平穩的車上,周圍景色都倒退成了虛影。

“來到這裏,就算是一生有了安穩著落,這都是菩薩的恩賜,嚴老板這會兒身上難受,是因為還沒拜見菩薩,等見了菩薩就全好了,甚至還能青春永駐。”

扶玉頓了頓道:“孫姑娘不必一直喊我嚴老板,就叫我扶玉吧。”

“是了,到了這裏都是好姐妹,我不同你見外,喊你扶玉,你也叫我晚香吧!”

孫晚香帶著扶玉來到一處寺廟前,寺廟樸素極了,泥瓦修成,只有寒酸的一間大殿,周圍草木繁盛,郁郁蔥蔥。

“扶玉快來,看你這一身汗,見完菩薩,才好去消解!”

消解。

扶玉捕捉到了有些怪異的用詞。

她跟上孫晚香,走進廟中,渾身燥熱退了一半,冒汗沒那麽厲害了。

還真是有用。

扶玉望向殿中央,那有一座泥塑的菩薩,菩薩很年輕,青年模樣,長眉慈目,寶相莊嚴,是扶玉印象中正常的佛該有的模樣,與萬物生的狐貍眼相差甚遠。

“阿彌陀佛。”

孫晚香念了佛號,拿來蒲團,示意扶玉一起下拜。

扶玉楞了楞,不知就這樣拜了會不會出什麽意外,被迷惑心智之類的。

孫晚香見她遲疑,理解地笑了笑。

“所有剛到這裏的姐妹,一開始都是你這個樣子。但時日久了,就會知道這裏的好。”

“能到這裏來,是因為平日裏行善積德,一心向佛,可不是什麽人菩薩都會保佑的。”

孫晚香先跪拜下去,虔誠地念了佛號,上了香。

扶玉只見她身上柔光一閃,比之前更加艷光四射。

“你一定也聽聞了外面的所謂女子失蹤案。其實我們都沒失蹤,只是到了佛祖的樂土,快活輕松地生活。不必伺候兄弟父母,也不用被逼迫嫁娶,辛苦勞作。我們每日只要聚在一起曬曬太陽,吃喝玩樂,回去之後,還有溫柔小意的俊美郎君服侍。”

她笑盈盈道:“這可真是神仙才能過的日子。”

扶玉艱難地重覆:“……不必伺候兄弟父母,也不用被逼迫嫁娶,辛苦勞作,還有溫柔小意的俊美郎君?”

“是了,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吧?那樣的世道中,竟然還有對女子這樣優待的地方?”孫晚香悵然道,“還記得來此處之前,家中逼我嫁給一個老頭子做填房,那老頭年紀不小,心卻很大,家中妾室通房不止十個,哪一個不是叫他糟蹋得生不如死?但為了有銀子給小弟娶親,爹娘還是要把我送過去。”

“我深夜出逃,誤入此處,才知佛祖憐惜我們這些可憐女子,給了我們能姐妹相伴安然一生的樂土,就像是嚴老板收留那些姑娘們一樣。”

扶玉勉強去看供桌後的泥菩薩,菩薩周身正氣如有實質,低眉慈悲的眼神,哪怕是帶著目的而來的她,也無法說一句“妖邪”。

“你才剛來,肯定是不適應不敢相信的,以前也有姐妹來了還想著家中一團亂麻,吵著要回去,可回去不久,就又自己回到了這裏的。”

扶玉楞住:“我在外面時,並未聽說有哪個失蹤的女子回來的。”

“悄悄回去罷了,怎能叫人瞧見?走不遠就會想要回來,看到外面的汙穢骯臟,怎麽舍得這裏的白日永在,平安從容?”

孫晚香按著扶玉的肩膀:“扶玉快拜了,我還知道一處好居所,就在我住的地方不遠處,你若晚了,怕被其他新來的姐妹給先占去啦!”

扶玉再次望向那座泥菩薩,心中惴惴不安,但來都來了,好像除了跪拜也沒別的辦法。

身上實在難受,想來不拜是待不下去的。

她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看不見的佛珠,反正有它在,即便受傷或者被迷惑心智,也是到萬物生那裏吧。

就這麽順著孫晚香的力道拜下去,擡起頭時,扶玉似乎見到泥菩薩勾了勾嘴角。

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,再去仔細分辨,又發覺什麽都沒發生。

“時辰不早了,夫君還在家等我,送你到了住處,我也該回去了。”

見扶玉拜了,孫晚香舒口氣,拉起她道:“你有所不知,就光是夫君,在這樂土之中也是和外面不同。那是佛祖專門為每個女子塑造的心中良人,完全照著你心裏所想要的樣子出現。嫁娶也不是我們嫁過去,而是他們嫁過來。我夫君自與我一起,無論是勞作家務,還是伺候我的起居,那都是一等一的溫順乖巧,人也生得美如畫。”

……這麽超前嗎???

扶玉來之前,覺得自己會進鬼泣森然的妖域之地,萬萬沒想到此處是白日永在,時時刻刻有大太陽可以曬,還有菩薩可以拜,有姐妹話家常的地方。

再聽這娶夫,就更朋克了。

“前面就是了。”

周圍景象再次移形換影,扶玉有些暈車的感覺,站不太穩。

孫晚香扶住她說:“等過些時日,你拜菩薩久了,就能適應這樣快走了。”

這也是菩薩的恩賜嗎?

扶玉沒有說話,跟著孫晚香進了一處宅邸。

宅子很簡單,類似四合院,入眼就是正房。

院子裏幹凈整潔,有一顆巨大的銀杏樹,不管這所謂“樂土”裏是什麽氣候,銀杏樹都是四季中最繁盛美麗的姿態。

樂土。

銀杏樹。

樂土是夢中靈尊聖宮的所在地。

銀杏也是聖宮的圖騰。

扶玉踩在金色的葉子上,被孫晚香引到正房門前。

“快進去吧,見了你的夫君後,讓他好好伺候你休息梳洗,消解身上殘餘的熱意,待明日戌時,我和其他姐妹來吃你們的喜酒。”

喜酒。

聽起來可不太妙。

她可不是來這裏成親的,她已經有夫君了,雖然只是應付外界的假成親。

想拉住孫晚香,再打探些菩薩的事,但孫晚香顯然很惦記家裏的夫君,神思已經飛走,轉眼消失在院子裏。

甚至體貼地給她關上了院門。

扶玉站在原地,放下僵在半空中的手,再次望向身前的門。

要不還是先去別處打探一下再說吧,院子不大不小,還有幾個房間,興許會有收獲。

她才剛邁開步子,身前的門忽然自己開了。

一陣柔和的風吹來,直接將她吹進了門裏。

扶玉好不容易站穩的時候,房門已經自己關上。

她舉目望去,這屋裏的格局居然和她在家中時一模一樣,只在裏間多了一副空空蕩蕩的畫卷。

畫卷。

“人也生得美如畫。”

孫晚香的話猶在耳畔,扶玉免不得因這些話對空畫卷有些好奇。

好奇可不是什麽好兆頭。

扶玉強迫自己收回落在畫卷上的眼神,心中疑惑著,佛祖專門為每個女子塑造的心中良人,完全照著你心裏所想要的樣子出現,難道是需要自己在畫上畫出來?

那她不通繪畫,畫出來個熊貓人可怎麽辦?

緊張中思及熊貓人從畫上走出來的樣子,扶玉忍不住笑了一下,精神也不那麽緊繃了。

剛想再去別處看看,突然聽到身後有動靜。

扶玉頓了頓,心裏有些不安,不太敢回頭,怕直接見到泥菩薩出現在自己身後。

畢竟那些女子似乎不知道她是舉報所謂罪首的人,泥菩薩肯定清楚。

這些女子可能都不知道外面抓了“罪首”。

但聲音就在那裏,不是不看就不存在的,完全逃避只會越陷越深。

扶玉深呼吸了一下,習慣性地握住手腕,想到萬物生的佛珠,總會升起一些勇氣。

她腳下用力,感受著“腳踏實地”帶來的安全感,一點點轉過身來。

只見原本空蕩蕩的畫卷之上,緩緩出現一個人影。

那人影由虛到實,一點點有了真實的眉眼和身姿。

雪發白膚,劍眉鳳眸,有別於眾人的偏紅下眼瞼,還有那黑灰色的瞳仁,在眼尾凝結的銀色劍紋,無一不昭示著畫中人的身份。

謝清霄。

扶玉楞楞地對上畫中仙的眼睛,謝清霄的眼睛很特別,瑞鳳一般,瞳仁偏灰,她記得夢裏面了解到,謝氏一門擅瞳術,謝清霄自小修習劍法的餘下時間,都用來修習瞳術。

這樣的他緊盯著誰看的時候,會令那人無所遁形,所有的偽裝和心虛都被看穿。

是的。

心虛。

真是見了鬼了,她都沒有作畫,畫上怎麽就有野男人了??

難不成那畫卷不需要自己畫,直接看一眼就能出來人?

也對,失蹤女子裏面有的大字不識一個,哪裏能作畫?

恐怕這畫卷可以窺視人的內心,只要她們好奇去看,就能在畫中得到自己的如意郎君。

只是,泥菩薩是不是太不靠譜了?

這窺視心神之術法,到她這裏居然失效了,不然她怎麽會看見謝清霄?

她應該看見蘭荷才對。

不得不承認的是,在孫晚香描述夫君時,她有幻想過,或許會再次見到蘭荷。

怎麽會是謝清霄?

怎麽能是謝清霄!

最關鍵的是,謝清霄,他從畫裏走出來了!!

扶玉一直告訴自己要冷靜,竭力保持平穩心態,這個時候終於還是慌了。

她連連推拒:“你不要過來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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